胭脂雪冷

【蔺靖】行星 15

久等啦~本章是晨晨的戏份。

 

 

“蠢货！”皇帝的办公室里传出一声咆哮，众人噤若寒蝉，负责刑讯的齐敏更是汗出如浆。

萧景桓一把将手边的笔丢出去，正中齐敏的额头，立刻飞出血来：“不过是一个俘虏，他还是铁打的不成？关键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，留着你有什么用？！”

萧景桓对下属最基本的要求就是“有用”，齐敏闻言更加恐惧，几乎要站不住了。在他身后，幕僚何敬中与季师交换一个眼神，季师上前一步，压低声音：“陛下，不如再试试上次的法子？”

这一次的战俘不是旁人，正是当年萧景琰的心腹列战英。在萧景琰的政权覆灭之后，列战英躲过了新朝对旧臣的清洗，并在逃脱后主导了“反抗军”的建立和壮大，给萧景桓造成多次重大打击，实在是新朝的心腹大患。他此次之所以被俘，乃是萧景桓的亲信们费尽心思，多点设伏，才在反抗军撤退的路上将他一举擒获。

列战英在被俘那一刻果断自尽，多亏蔺晨耗尽手段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虽然拷问手段层出不穷，但由于列战英至今仍气息奄奄，众人投鼠忌器，唯恐手段太过弄死了他。最后还是蔺晨精心调配了强心药剂、麻痹毒素等无数种药物的剂量，使得列战英处于一种清醒和放松的微妙平衡之间，这才趁机获取了一部分情报。

但萧景桓万万没想到列战英竟然会交代密谋刺杀心脏专家的讯息。那些专家明明早在金陵沦陷时就无影无踪，他却心心念念着刺杀，难道失踪不是萧景琰预先做的手脚？那会是谁？这原本无比重要的情报眼下反而成了鸡肋，不敢让多疑的滑族人知晓。萧景桓搓了搓手指，有些举棋不定。

他当然怀疑过得到最大利益的蔺晨，可蔺晨勤勉忠诚，此前的履历无比干净，根本挑不出错处来，并且，假如他与此有关，自然不可能在刑讯上出力，否则一旦暴露，岂不是得不偿失。

那么，有这种能力的就一定是蔺东来了。萧景桓知晓这老头子是萧景琰忠实的拥护者，至今都不愿屈服，所以他吩咐手下加深了对蔺东来的虐待，终于让老人一病不起。

蔺晨婉转恳求萧景桓善待老父，毕竟是亲生父子，萧景桓不让老人死，但也不去治疗，只吊着他一口气罢了。

蔺晨有他的操守，对于药物的使用一直是慎重严谨的，对待他这种假清高的人，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，让他在“被尊重”中心甘情愿地效力。萧景桓想了想，吩咐灰鹞派人去为蔺东来治疗，又召蔺晨前来商谈。

 

蔺晨一如既往地恭谨，只是脸色略有苍白，残缺的半边耳朵更是扎眼。萧景桓一见就皱起眉，上位者的怒意和体恤昭然若揭：“是谁干的？”

蔺晨言辞闪烁，却始终不肯坦白，他是帝国医疗界最顶尖的人，又受萧景桓青睐，走到哪里都是趾高气昂的，现在竟然被吓成这样……萧景桓心里顿时有了答案。他不动声色，只是安抚地一笑：“蔺院长不必惊慌，你的顾虑朕很清楚，放心，你是朕倚重的人，朕会帮你的。”说完又细细交代了蔺东来的恢复情况，果然见蔺晨脸色放缓，身体渐渐也不那么紧绷了。

两人聊了一会儿，蔺晨终于咬咬牙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：“陛下，我有罪，有件事没能及时向您报告……”他下意识地摸着耳朵，疑惑而惊慌，“秦秘书长深夜造访，劈头指责我藏匿心脏专家，又不肯听我辩白，说到激动处甚至拔枪就打！幸亏我反应快，否则还怎么为陛下效力呢？”

萧景桓挑了挑眉，并不为对方表现出的惧意所动：蔺晨既然活着，那就说明秦般弱一定被他说服了，有趣……他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年轻的院长，突然感到自己或许低估了他。

当然，他并没有为此而忽视蔺晨传递的讯息：秦般弱怀疑是蔺晨藏匿了专家？她为什么有了这种猜测？难道是她知道了关于战俘的事？——她是怎么知道的？

迎着萧景桓莫测的笑容，蔺晨的声音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侥幸：“陛下，为了保命，我只好向秦秘书长发誓，会竭尽全力找到她想找到的人，可是……”他像是知道自己的承诺有多苍白，眼神热切地盯向萧景桓，“陛下，‘那个人’一定是在说假话，他身上还有很多可发掘的东西，请您……让我参与到以后的审讯中吧！我一定能为您效力更多！”

说得冠冕堂皇，不过是为自己活命罢了。萧景桓顿时就懒得去估量蔺晨，他可从没认为这个人投靠自己是为了让医学更进一步。将心比心，在当时的情况下倒戈的好处简直数不胜数，蔺晨清高自傲，只向强者低头，又极惜命——战场一线他坚决不肯去——这样的人，是会第一个投降的人，也是最适合使用的人。

正好他也打算要蔺晨参与进来，想到这里，萧景桓微微一笑，终于递出了橄榄枝：“蔺院长，对于你的建议，朕很满意。”

 

 

审讯室四面墙壁泛着冷冷银光，头顶灯光惨白，映照着列战英更加惨白的脸。

他被牢牢缚在椅子上，无数条感应器连接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，向四面八方辐射，汇入到一台台滴滴作响的机器上。

蔺晨的白大褂纤尘不染，整个人长身玉立，在一片肃杀中竟然流露出几分仙气。可他甫抬起头，监控室内的萧景桓便笑了，因为蔺晨口罩后漆黑的眼睛里，正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狂热光彩。

因为这已经是第十次试验，如果再不成功，列战英的神经系统很可能彻底崩溃。届时，不必秦般弱动手，萧景桓会第一个要了蔺晨的命。

精心调配的药物慢慢注入列战英的身体，不久，青年伤痕累累的身体便剧烈地抽搐起来。“滴滴滴——”仪器声陡然尖锐，连接大脑的屏幕上，曲线开始疯狂跳动。

列战英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，他瞳孔放大，眼神迷离，始终无法聚焦。顶着背后灰鹞虎视眈眈的监控，蔺晨弯下腰，平静地与列战英对视。

“看着我。”

列战英慢慢、慢慢地眨了眨眼睛。 屏幕上的线条狠狠抽动几下，终于变成了平稳规律的波动。蔺晨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，快速让出了审讯位置：“灰鹞先生，可以了。您尽管问他，但我必须随时监控他的健康状况。”

 

“你的名字。”

“……列战英。”

“你的职务。”

“反抗军要员。”

“……反抗军的首领是谁？”

“……是……陛……下……”

“陛下是谁？”

“萧景琰……”列战英似乎很痛苦，眉头紧锁，不情愿地、无比恭敬地吐出三个字。

灰鹞一震，下意识地瞥一眼测谎仪运行正常的屏幕，又回过头去看审讯室之外。萧景桓险些跳起来，却又捏紧拳头缓缓坐下，只是脸色铁青。

萧景琰？怎么会是萧景琰？

他不是已经死了吗？在那样的爆炸下，他怎么可能还活着？！

灰鹞咽了口唾沫，一面分神去盯着测谎仪器，一面继续讯问。

“你们的总部在哪里。”

“……荒废区，冰壳下……”

“萧景琰为什么还活着？”

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列战英，他痛苦地闭紧双眼，大颗汗珠涔涔而下，最终他还是无法抵挡药物对神经的强烈刺激，语音颤抖：“陛下……本来就……活着……”

他睁开蒙昧的双眼，漫无目的地四处扫视，与蔺晨的视线碰到了一处。

 

“……列将军，你知道如果你被俘，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
“当然。您不必怀疑，为了陛下和地球，战英愿意牺牲。”

“那么，从现在起，你必须把我们安排好的所有讯息变成你‘真正的记忆’，这个过程非常痛苦且持久，我们必须把所有事情抢在前头，尽快开始这个计划，这样你才能更加笃定所谓的‘真实’。你能忍受吗？能保证完成任务吗？”

“当然。”青年被战争磨练得几近木然的脸上，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，“战英没有保护好陛下，早该去死才对。现在，我只必须把握机会，为了陛下的愿望奋斗终生。”

列战英最后确凿的“真实记忆”，是自己话音刚落，面前的蔺晨便粲然一笑。狂风陡然吹散了白衣医生束好的长发，他站在最后一缕余晖之中，英俊的相貌像天际的明星般夺目。在枪林弹雨的掩护下，蔺晨把他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，他的眼睛就像现在一样，闪烁着狂热的、令人生畏的光芒，可他的意态甚至称得上娴雅，全然不像刚刚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而来，全然不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列战英身上。

列战英好像突然就明白，为什么陛下会深爱蔺晨，为什么蔺晨愿意为了陛下牺牲一切。

 

列战英移开了视线，重新进入到被药物支配的状态。

“秘密”一个接一个被他“泄露”给灰鹞，泄露给萧景桓。

那些被蔺晨推演过无数次、列战英在脑海中深化过无数次的虚假讯息，终于变成了他明明白白的、真真切切的“记忆”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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嗯……写明白了吧？就是战英被俘、泄密都是蔺晨安排好了的，他的“记忆”是假的，但看起来是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