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雪冷

【杜方】老房有喜 17

都给我心疼小方！

方孟敖是个敢说敢做的人。这不仅表现在与父亲的长期对抗上，也表现在看到眼前的场面后，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上前，对着杜见锋一拳挥出。

方孟敖拳风呼啸，冷硬凶悍，攻守皆备，但其实杜见锋想躲开并不难，可他没有闪避，连头都没偏，于是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。

“喀嚓”一声，杜见锋一个踉跄，舔了舔冒血的后槽牙，一嘴的腥气。

“哥你干什么！”方孟韦叫了一声，赶忙扶住杜见锋，“不要动手！”

“你先问问他在干什么！”弟弟居然还护着这流氓？方孟敖简直气炸了肺，“孟韦！你过来！”

杜见锋一言不发，他喜欢方孟韦，但对于方家人心中有愧，所以尽管脸颊已经肿起，他也选择了保持沉默。但在方孟韦看来，他俩的相恋固然离经叛道，可是你情我愿，那承受家人怒火的也该是自己，断然不该是杜见锋！

“我不。”方孟韦最敬爱哥哥，拒绝的话却利落得一点停顿都不打，顿时把方孟敖的火气又点上了几层楼，“你打他干什么？这不是杜见锋的错！”

方孟敖此刻满心都是第一次见面时那诡异的不安感，怪不得，怪不得！杜见锋看上自己弟弟多久了？弟弟天真，又人生地不熟，是不是受了他的引诱或者胁迫？眼看弟弟倔强地抓着杜见锋的胳膊不肯认错，方孟敖越发愤怒，冲上前又要动手。

方孟韦一个箭步拦在了两人中间，方孟敖急忙收势，拳头硬生生擦着对方的鬓角躲了过去。

“孟韦你没事吧？！”杜见锋顿时急了，拉过方孟韦细细查看，这亲昵的姿态，直看得方孟敖气冲霄汉。

“不要动手！”方孟韦哪能不知道哥哥的念头，拨开杜见锋再一次拦在了中间，“哥，你听我说！”

拳头还举在半空，方孟敖牙关咬得咔咔作响，面对着弟弟浑圆的、小溪般清澈的眼睛，最终缓缓收了势，只是盯着杜见锋的眼神活像要吃人。

方孟韦定了定神，伸手一指楼上：“走，上去说。”

楼梯上同时响起三道脚步声，一道比一道沉重。

方孟韦反而是最坦然的一个，他打开房门，钥匙哗啦啦地响，听在方孟敖耳中，外惹人烦躁。一进门，他迅速环顾四周，略略松了口气。

家里还是那样，并没有多一个人的生活痕迹。

坐到沙发上时，方孟敖又有些气闷：方孟韦和杜见锋坐在一起，挨得很近。他提了口气，可方孟韦立刻就开了口：“哥，我喜欢杜见锋，我想跟他在一块儿。”

才几个月的时间，他的语调里竟然带了一丝别扭的京腔。方孟敖惊怒交加，本以为坐下来谈，弟弟多少会乖巧一些，可他忘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倔的，看似柔弱，其实最有主见：“我不同意！”

“哥，我知道你生气，”方孟韦轻声但坚定，“你可能会说，我不懂事，我太年轻，你可能会觉得是杜见锋引诱我……”“难道不是？”方孟敖愤然道，恶狠狠地瞪着杜见锋，后者脸虽然肿着，眼神却清明坦荡。

“不是的。”方孟韦摇了摇头，看一眼杜见锋，“我喜欢他。”

“放屁！”方孟敖从来没对弟弟爆过粗话，这会儿也顾不得了，“你才多大？你懂多少？他就是欺负你单纯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……”

“他没有。”方孟韦沉声道，正视兄长愤怒但担忧的眼睛，“是我先表白的。”

屋里一静，方孟敖张口结舌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说是我先表白的，因为我喜欢他。大哥，我退缩过，畏惧过，怀疑过，但杜见锋，他太好了，他……值得我试一试。”方孟韦起身直面兄长。

试一试？试个屁！方孟敖跳起来：“这能试吗？你们这是，这是……”他涨红了脸，还是没办法把难听话扔给自己的宝贝弟弟，转头对着杜见锋，恨恨地低声吐出一句脏话。

杜见锋试图开口，但方孟韦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：“大哥，我知道你生气，所以要打要骂我都没有意见。但这是两厢情愿的事，你不要怪杜见锋。”

不怪他，难道怪你？傻弟弟啊，这个姓杜的一定不是好人，蓄谋已久，看看他当初对你那样子，说不定就是利用你报恩的心理才……方孟敖又想骂人了。

杜见锋起立，很谨慎地没有去拉方孟韦：“方先生……”他坦然顶着对方杀人般的目光：“方先生，我喜欢孟韦，想和他好好处。我是个粗人，也不会做没用的承诺，但只要有我杜见锋一口气，就不会让孟韦受委屈。”

“你他妈以为这是海誓山盟呢？”方孟敖抱着手臂冷笑，“就你们俩这行为，已经是让我弟弟受委屈了！孟韦！你不懂事，我可以不计较，但现在既然我撞上了，就必须问你，你到底怎么打算？今天要么选他，要么选咱家！”

两双眼睛顿时都望着方孟韦，杜见锋的心一拎。

方孟韦没跟他提过太多家里的事，但杜见锋也能猜出些端倪。他每次与家人通电话，都是喊对方“姑丈”，然后从对方那里获得父亲的讯息，他为什么在回家过年这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上那样纠结，又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兄长和父亲的关系呢？

方孟韦是个非常看重家庭的人，这也是杜见锋喜欢他的原因之一，可他也希望自己在方孟韦心里多占一点分量，陷入爱情的人，这点私心再正常不过——这样的情况下，他要怎么办？为什么非要他选择？猝不及防地直面家人，他心里得有多难？

见方孟韦嘴唇翕动不说话，只有肩膀微颤，杜见锋更加心疼，却碍于方孟敖在旁而不敢妄动。

片刻，方孟韦抬起头，从事发到现在，第一次眼中含了泪：“我都要。”

什么？

“我要家，我也要杜见锋。”方孟韦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
杜见锋心头大恸，说不清喜悦、荣幸和心疼酸涩到底哪种更多，而方孟敖已经完全呆住了。

“我要我们家家庭和睦，我还要杜见锋，和我一起走下去。”方孟韦重申了一遍，青年挺拔的脊梁越发挺拔，高亢的嗓音，昭示出他无比的勇气和决心，“大哥，两个我都要，我——不做选择题！”

说罢，他转头拉住杜见锋的手：“你先回去。”

杜见锋想拒绝，他生怕自己走了，方孟敖发起火来他的孟韦遭罪，但对象一瞪眼，他就乖乖地屈服了，向满腹火气连眼神都不多给一个的方孟敖点了点头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

他相信方孟韦。

杜见锋一走，屋里子的两兄弟都沉默下去。

方孟韦给哥哥倒了杯水，然后坐到他对面。杜见锋一走，他那凌厉的气势立刻一收，看起来又是那个乖巧的小瓷人儿了。可方孟敖不能再把他看作心中那个听话的孩子，纵然怒火万丈，他也明白方孟韦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孩子，多年来的乖顺和隐忍让他这个兄长淡忘了这一点，却在今天，为了一个不过相识几月的流氓，都表露了起来。

心里把杜见锋骂得狗血淋头，嘴上却不能露出分毫，方孟敖别提多憋屈了，方孟韦心知肚明：“哥。”

还是不忍心冷着弟弟，方孟敖“哼”了一声，表示听到了。

“大哥，从小，我就没怎么表达过自己的喜好。起初是别人不允许，后来，是我自己不允许。”方孟韦轻轻说，表情不带任何喜怒。

他云淡风轻，可方孟敖顿时一阵心疼。方家的教育方式传统，尤其方步亭很少给予孩子夸奖，从小，他们兄弟就被教导要懂事，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。在母亲去世后，幼小的方孟韦一度陷入自我封闭，当时方孟敖还是个少年，对弟弟再好也终究欠缺耐心，而同样陷入丧亲之痛的方步亭，选择了用冷处理来麻痹自己和小儿子。

久而久之，有意无意被忽略了的方孟韦，竟然用自己的方式走了出来。他越发的懂事乖巧，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不满或愤怒的情绪，连偶尔的哭泣，也只是小声抽噎。

继母进门后，方孟敖愤然出走参军入伍，他用堪称任性的方式跳出了家庭的束缚，终于能够大声地表达情绪、放肆地宣泄不满，可与此同时，每当训练间隙或夜深人静，他都会想起那个被自己抛在家里、从来报喜不报忧的弟弟。

那些被方孟敖刻意忽视的对弟弟的愧疚和担忧，随着方孟韦淡淡的诉说，终于卷土重来。

“那你更不能和他好！孟韦，你从小就聪明，你不会不知道两个男人谈恋爱会怎么样！这些年你受委屈了，以前没顾及你都是哥不对，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，就像小时候一样！所以不要再说关于杜见锋的话，好吗？”

“我喜欢杜见锋，我为什么不能说出来？”方孟韦咬着嘴唇，“他那么直白热情的人，为了我，什么都考虑到了，什么心思都用上了。大哥，你不要对我讲男人和男人不成的道理，没什么不成的，我喜欢他，我就想跟他试一试！我没提过什么天长地久，做不到之前那都是废话，他也没说，但我知道他跟我想的一样！”

“孟韦，哥知道你委屈，你这些年很苦，可是这样不对……”连方孟敖自己都觉得语气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，“热情直白的好女孩多的是，她们哪个不比一个男人强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，不要再错下去了！你不需要他的保护和照顾，你更没有必要非得跟个男人！”

“哥，不是你想的这样。”方孟韦失望地闭了闭眼睛，与此同时，他想起的却是杜见锋不久前说过的话。

——你不需要别人保护，你甚至可以保护别人！

方孟敖还想再说，可方孟韦站起身，把房门和心门一并关上。

很快天就黑了，兄弟俩一在内一在外，始终保持沉默。方孟敖几次想破门而入，让弟弟好好清醒清醒，可几次举起手，又慢慢放下了。

他从没见过这样倔强固执的弟弟，竟然有些陌生和迟疑。

方孟韦抱着膝盖倒在床上，看着窗口那一块方方正正的天光逐渐暗淡，他瞪大眼睛，一直没掉眼泪，只是心中越来越空，越来越冷。

早在当初彷徨无措之时，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的。现在，他依旧茫然，委屈，难过，但他……

不后悔。

路灯亮了起来。

方孟韦突然心有所感，他闭上眼睛，深深吸了口气，摸出手机。幸好传呼台还工作。

BP机的响声很小很小，出乎意料又意外之中地，从窗下传了进来。

方孟韦猛然跳起，冲到窗前。他看到一个人正咧着嘴，看到自己后兴奋地拼命挥舞手臂！

是杜见锋！他真的在这儿！

激动之下，方孟韦忘了说话。

杜见锋正冲着方孟韦笑，就看见对方手一撑，居然跳上了窗台！

“孟韦！”杜见锋好悬没吓出心脏病来，小声喊了一嗓子就往前冲。

原本只是想离他更近一点好方便说话的方孟韦被吓了一跳，手一滑，从二楼直直掉了下去！

“我真的是只想离你近一点……”

“行了你别说话。”

“杜见锋，我脚扭了，但嘴巴没受伤。”

“孟韦你别说话！”

方孟韦气短地闭上嘴，这会儿就算他再讨厌那软垫，也得乖乖坐在上头，好让杜见锋载着他去医院。自行车的声音比往常大了很多，轧过积雪，辘辘作响，他们都没有再提方才的彷徨犹豫，这下子闹的，就连偷偷相见的欢悦和偷跑的窃喜，也统统要靠边滚蛋。

“……你到底为啥讨厌这垫子？等你脚好了老子就拆了它！”杜见锋吭哧吭哧地蹬着车，大团白气呼呼地冒，没话找话。

方孟韦揪着杜见锋的外套不吭声。

这垫子，这侧身坐着的姿势，活像骑着驴的……

丢脸，不能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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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算私奔吗233333

大方一觉醒来：？我弟弟呢？？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