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雪冷

【蔺靖】行星1-3

把《行星》前三章的内容整合了，增加了一些时间线的提示，这几天会全部写完发出来。这个故事我非常喜欢，谨送给我猫，在这个脑洞刚成型，我不确定要不要写的时候是她坚决支持我，呜呜呜这是什么感人的基情QAQ

一

【公历2200年】

深夜的中心医院非常安静。

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不断遭到反抗军的小规模破坏，只有医院还能勉强保持用电的稳定。走廊上一排排的灯渐渐熄灭，到最后只剩下夜灯柔和的光亮，映照着蔺晨眉目深邃的脸庞。

他无声地在自己的领域巡逻，上挑的桃花眼里满是冷漠。经过特别病区门口，只见整齐的军人们笔直站立，手齐刷刷按在枪上。

蔺晨平静地从他们面前走过，连精致的鞋子发出的微响也趾高气昂。皇家中心医院院长恃才傲物、眼高于顶是人所共知，他又是皇帝萧景桓面前的红人，所以即便是在军人高于一切的环境，也没人会对蔺院长的骄傲表示异议。

回到办公室，蔺晨随意坐在椅子上翻阅最新的数据，两条长腿随意伸着。在电压不稳的一瞬间，他迅速低头，看到了鞋底粘着的讯息。

【安全送达】

蔺晨笑了笑。

“你这个人太过放浪，即便是笑，也让人觉得不怀好意。”他忽然记起，有个人曾经这样评价道。

就像被重锤突然砸中了心口，酸楚和苦痛疯狂地涌了上来，扼住他的咽喉。蔺晨滞了一秒，随后笑容慢慢地、慢慢地越发绽了开来。

萧、景、琰。

你从来都不曾放了我啊。

 

二

【公历2195年】

“我们正在遭遇袭击，军队会誓死保卫国家，而我也在此呼吁所有的人民，听从指挥、妥善避险，团结起来，保护我们的家园、我们的亲人！”

蔺晨穿着染血的手术服，漠然坐在人群之中，聆听新帝萧景琰的登基演说。

早在两个月前，地球就遭遇了来自大气层之外的不明攻击，地面防护罩紧急启动，挡下了大部分能量，但最终还是产生了缺口，部分地面建筑受损。

而前夜，更大规模的袭击突如其来。梁朝帝国的标志性建筑、伫立在首都金陵中央的中心尖塔直接被炸去半边，残垣断壁浓烟滚滚，火光照亮了半边城市，哭声震天。

惊恐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呼喊着皇帝萧选，那个依靠政变上位、铁血手腕治理国家的首脑，可萧选迟迟不出现，等到他再一次走到公众面前，却是为了颁布他的让位诏书。

梁朝在最惊慌失措的时候，迎来了他们的新帝：名不见经传的萧景琰。

皇帝的衣服不合身，肩膀明显大了一块，蔺晨不乏恶意地想，估计是先皇——哦对不起是太上皇——的旧衣改的罢？萧景琰或许不善言辞，就职演说言简意赅，但或许比煽情的长篇大论更能调动民众的热情，驱散恐惧。但作用恐怕有限：即位者既不是太子萧景宣，也不是此前民间风评颇高的五皇子萧景桓，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也能猜到，这位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新帝，不过是被拉出来顶包的牺牲品。

但他是皇族，就没有“无辜”这一说。蔺晨几乎能够预见这位新帝将要面临的窘境，但懒得去细想，他只希望萧景琰能担起责任，尽快稳定局势，最好资源也多向医院倾斜，以便救治更多伤者。

仓促举行的登基典礼很快结束，蔺晨却被留了下来。

“干什么？”他厌恶地蹙了蹙眉，“现在粉饰太平的事已经做完了，我要回医院去。你们随便找谁去应付，关我屁事！”

前来迎接他的内政官何曾被这样一个年轻人甩过脸色，但皇帝的命令不能不执行，蔺晨又是皇家中心医院副院长，在此时此刻千万开罪不起，只得忍气吞声：“陛下要见您，有重要的指示。”

萧景琰站在巨大的办公室里，身后是一整片不断闪烁着的宽大屏幕。蔺晨冷着脸面对他，意外地发现这位新帝有一双浑圆剔透的眼睛，尖俏优美的下巴，以及不合身的华丽军装下细薄的腰。

妈的重点不对。蔺晨磨了磨牙：“皇帝陛下召见，有何贵干？”

“蔺院长，现在的伤员情况请您尽快提供给我。能够动用的资源，我授权你随时使用。”

萧景琰干脆利落地丢过来一串话，顿时把蔺晨砸懵了一秒。

“……好，我马上配合。”

“谢谢。”萧景琰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，但蔺晨依然捕捉到了他稍纵即逝的疲惫，“我知道，这种时候把您找来会耽误时间，但我必须确保把资源交给能够妥善利用的人。而您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。”

“蔺院长，局势严峻，我知道你们付出了太多。我在此谢过。”挺拔的身体诚恳地弯下去，蔺晨看到萧景琰有一个漂亮的发旋，以及洁白的脖颈，“谢谢您。”

后来，一夜未眠的蔺晨依然干劲十足。

萧景琰还记得得知自己要即位时的惊讶。那些对他并不熟悉的臣子们集体前来，恭敬地捧着他父皇刚刚签发的诏书，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，合起来却显得无比荒诞。

萧选在诏书上说，他已经老了，过于慈悲，缺乏足够的决心去鼓励人们牺牲，所以把拯救子民的职责交给他最看重的儿子——一个很多民众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儿子。

萧景琰自嘲地抽了抽嘴角。皇帝，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职业，竟然就这样落在了自己头上，有无数人想要，却也总有人不想要。

但哪怕他依然是一个皇族子弟，不，哪怕他只是一个平民，也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不是吗？

向外太空发射的所有讯息都没有得到回应，但萧景琰大约能猜到攻击从何而来——萧选为什么仓促退位，为什么避而不谈，不都是因为这袭击的始作俑者么？

还有最重要的：地球的防御力量，究竟还剩下多少？

他捏了捏眉心，一时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医生。最年轻的皇家医学会成员、最年轻的中心医院主治医师及副院长，以及目前整个梁朝心脏手术最顶尖的专家……蔺晨的履历表中随便抽出一项，都足以让人钦佩，他同时以英俊的外表和不羁的作风闻名遐迩，并不像是第一眼就值得托付的对象。

但萧景琰懂得识人用人，早在他接过诏书的一刹那，他就看透了刚刚经历了一场政治变动的无所适从的官员们。他和他们彼此陌生，两两相望，萧景琰看清了臣子们对未来——或许说当下更合适——的巨大恐惧。在并不整齐的“请您登基”的呼声中，萧景琰一言不发地接过了父亲的退位诏书。刚刚属于他的臣子们都垂下了头，没有人看到新帝手指苍白，几乎要把诏书攥出一个破洞。

两相比较，单看蔺晨穿着手术服一身血污、冷若冰霜地站在自己面前，他就比那些突然向自己效忠实则人心不齐的大臣们可靠百倍。

皇帝发了话，蔺晨就开始动用军事资源帮助发掘和救治伤者。虽然梁朝是纯军政国家，军人地位高于一切，但皇帝毕竟是武装的直接掌握者操控者，他的命令没人敢反对，这是长此以往形成的惯性。

左相带着新组建的救援队从中央尖塔的废墟中发掘遇险人员，同时蔺晨带着医疗队伍，工蜂般忙碌不停。

天已破晓，惨状越发明朗：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遮不住哀号和惨呼，废墟中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混着大片血泊，在朝阳下逐渐变色发黑，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浓烟。不论科技如何发展，灾难面前人终究还是血肉之躯，到最后所有人几乎都在机械化地救援，放眼望去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。

蔺晨用袖子抹了把满是血渍和灰尘的脸，直了直腰，与此同时，他看到遥远的天际爆开一道夺目的白光。

“嗖——”

“闪开！”

蔺晨被一股大力猛然扑倒，几乎就在同时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。

蔺晨在烟尘中咳嗽着，还没看清救命恩人是谁，就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咆哮：“全员警戒，升空防御！”

地面的舰船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，在呼啸声中逐渐升空，拉起巨大的光网防御随时到来的袭击。

蔺晨撑着身体勉强站起，看到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。

于光芒交织的中心。

当攻击终于停止，原本弱下去的哭声和惨叫又沸腾起来。众人忙得焦头烂额，可蔺晨无法不分心去看人群中的萧景琰。他刻意穿着礼服前来，纯黑底色上张扬着金色和鲜红色花纹，如夜色中最明亮的星辰。

“别怕，我们会救你。”蔺晨柔声安慰从瓦砾中扒出的一个孩子，她的母亲护在女儿上方已经停止了心跳，“你看，皇帝陛下也来了，陛下与我们同在。”总得让国家元首发挥些吉祥物的作用。

孩子抽泣着望向奔波的萧景琰，哭声终于慢慢减弱，蔺晨把孩子送上担架，无声地叹息。

见萧景琰用斗篷裹着一位伤员快步冲了过来，蔺晨赶忙上去帮忙，不经意瞥见伤员处理得非常到位的患处。

堪称专业级别的包扎，皇帝细长白皙的手指染满鲜血，按在止血位置看起来却格外干净纯粹，让蔺晨忍不住多瞧了一眼。

皇帝带领军队冲在危险的第一线，亲自参加救援，就像一针强心剂打入了民众内部，人们开始有序地进行自救、互助，秩序渐渐稳定下来。

期间萧景琰一直皱着眉若有所思，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。

情况汇报就地开展，轮到蔺晨时，萧景琰挥退了众人。“陛下，”蔺晨严肃起来时，华丽的嗓音分外好听，“所有搜救到的伤者都已经得到了救治，轻伤者可以在一天内恢复，但我认为袭击还会继续，现有的医疗条件，恐怕无法应付再多的伤情了。”

萧景琰背对着他，抬头看庞大的指挥舰徐徐划过天空：“蔺院长，多谢你。到目前为止，你和你的团队，是首都办事最多的人。”

蔺晨心头一跳：“首都？”大脑飞转，一个可怕的想法顿时淹没了他，是啊，为什么这么笃定地认为袭击只发生在首都？只因为官方报道里没提到其他地区？

萧景琰转过头，语气平静地面对惊骇的蔺晨：“截止到五分钟之前，我已经接到了八起汇报——袭击在多点同时发生。”

蔺晨瞪大眼睛，几乎是冲口而出：“分散守军精力？”

萧景琰吸了口气，点点头。

“那你——”

“登基后我下达的第一道诏令，就是派驻所有近卫军分散到各地，加固全部能量罩，”萧景琰看了看自己的手，“我不能把精锐部队分散开，那会导致更可怕的后果，但如果守护不好自己的人民，皇帝本人并不需要保护。”

“……陛下，你不该对我说这些。”萧景琰这个人是真的单纯还是另有盘算？蔺晨不敢下定论，但他作为医生，似乎确实没有聆听皇帝战略部署的资格。

萧景琰清澈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，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身份和眼底的坚毅：“作为皇帝，我有了解所有人信息的权限，当然包括你。”

“蔺晨，你值得信任。”

简简单单一句话，掷地有声。

 

在人们所熟悉的历史里，彻底进入老龄化时代的地球无人可用，只能过度依赖科技，终于在自然规律——大冰河期到来之时，因大规模断电而被迫迎来了人口的大幅减少。

人口的减少使得原本拥挤不堪的资源和利益骤然释放，可人们无法为之欣喜，失去亲人的痛苦、极端环境的残酷……长期积压的各方矛盾几乎同时爆发出来。当时的联合政府无力控制局势，一次次自相残杀式的政治变动接踵而至，带来了比自然灾害更大的人口伤亡，直到军人彻底掌控局面，实行全球化——实则人口不过余下几千万——的集权统治。

同样是军人执政，政权依然发生过数次波动。最近的一次动乱还是在萧选甫登基之时，机器人军队突然失控，发生了大规模叛乱。毫无感情、效率奇高的机器人部队疯狂地屠杀平民、破坏基建，梁朝出动大量军队，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强行镇压下去。

梁朝从此放弃了全面发展机器人的前进方向，过剩的科技资源被大量投入到探索宇宙中去。短短十几年的时间，梁朝拥有了庞大的太空舰队，并依靠外星资源建立起了全新的国家。以金陵为中心，幸存的人类不断向外扩展居所，一片欣欣向荣。而萧选也为此成为民众的精神依托，被寄予了最深的厚望。

可就是这样一个皇帝，在地球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了逃避。他让位于萧景琰，从此彻底淡出民众视野，仿佛透明人一般。但蔺晨知道萧选是逃走了，早在最后的袭击开始之前他就已经逃离地球，不知所踪。

可萧景琰没有逃避，他始终坚持在原地，一往无前，毫不犹豫……

 

三

蔺晨猝然惊醒，在恒温环境下摸到了满头冷汗。

天已经亮了，不知何时他在办公室朦胧地睡过去，就这样半梦半醒地熬到了新的日出。

门外传来温柔的电子音，当机器人重新为人所用，工艺越发精湛，几乎能以假乱真：“院长，特别通话。”

他揉揉脸，把长长的头发捋到脑后。

“我听说你又收治了新的病人。”肯定语气，毫无波澜，“蔺院长，您是在对抗皇帝陛下吗？”

蔺晨嘴角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轻松散漫：“阁下，我是医生，我必须救治病患。”

“不要挑战陛下的耐性，”对方依然波澜不惊，但不悦昭然若揭，“你收留的是叛军，就算等级再低也是陛下的政敌，就即便你是顶尖的专家——”

“而我的确是顶尖的专家，”蔺晨还是在微笑，狭长的眼睛却冷冷眯了起来，“阁下，我没有挑战陛下的耐性，我一直在他划好的范围内做事，效忠于陛下。倒是你，狐假虎威一次两次，还可以说你有趣，一套招数玩得多了，难免让人笑话。”

“哦，你大可以杀了我，随便利用你那些机器人小宝贝儿都可以。可是我要是死了，谁能为你还有你的主子做好手术呢？求人办事最好姿态放低一点，秦秘书长。”

电话那边半晌无声，蔺晨阖上眼睛，十指相对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，点到第三十下时，他听到对方已然平静下来，语气转为惯常的温柔婉约。

“对不起蔺院长，是般弱鲁莽了。”

“哪里，蔺某一直敬佩秦秘书长，当然希望和您好好共事。”

他切断通话，起身打开门，径直走向特别病区。

走廊的电子屏上，皇帝萧景桓正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打击叛军宣言，他滔滔不绝，词句精准，演讲范围圆融周全。蔺晨停下脚步，面上露出认真聆听的神色。有巡逻的军人与他擦肩而过，步伐没有丝毫停顿，蔺晨偏了偏头，对他们露出温和的笑意，目送那一队人远去。

【最新一批反抗者已经安全运出，静候下一步指示】

他收回视线，而机器人又一次滑动到他身边，屏幕上是皇家秘书长秦般弱焦急的面孔。

“手术？好的马上可以进行！”蔺晨肃然，收起嘴角刚刚压下去的冷笑。

他快速离去，屏幕上滚动着的新闻，又一次报道了行踪神秘的萧景琰出现在叛军进攻的前线。

手术室里，蔺晨凝神屏气，谨慎地操作仪器，开始手术。

手术台上躺着的女子有一张绝美的脸，尽管眼角已经爬上细纹依然风采不减，全麻醉或许令她不安，苍白的嘴唇紧紧抿住，仿佛随时都能惊醒跳起似的。

手术室外，皇室秘书长秦般弱正焦躁地等待，整个手术过程全部在监控之下，她握紧手不断深呼吸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。

即便科技迅猛发展，即便萧景桓即位后大力发展高精机器人产业，依然有机械无法办到的事，比如，为在流放星球染上心脏疾病的人进行精密手术。

蔺晨漠然的神色让秦般弱有些莫名恐惧，作为跟随萧景桓夺位的中坚力量，她一直对半路投诚的蔺晨有着深深的敌意。但蔺晨对萧景桓极是尊崇，又掌握着最顶尖的医疗技术，是目前梁朝唯一能拯救她和手术台上的女子——萧景桓的姨母秦璇玑的人，萧景桓信任蔺晨，秦般弱也无可奈何。

看着极其微小的仪器进入秦璇玑的胸腔，秦般弱下意识揪住领口，仿佛那冰冷的机械正在自己的心脏里游走。

二十年前，由滑族首领、梁朝科技将军秦玲珑主导生产的新型机器人军队，竟然在萧选登基周年典礼上失去控制大开杀戒，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将失控的机器人尽数歼灭。秦玲珑被枪决，而与此同时，整个滑族也以叛国罪被集体流放到H星。

在流放的艰难岁月里，她们都受到宇宙射线的直接照射，心脏逐渐硬化，每一次搏动都费尽气力。原本她们完全可以安装机械心脏，但偏偏萧景桓反攻地球时，被炸毁的建筑中就包括机械心脏库，而为数不多的几位制作专家，也在反攻战役中不知所踪，这才便宜了蔺晨。

秦般弱咬牙，自共事以来，蔺晨始终带着嘲讽的笑意，仿佛看透一切般无欲无求，无端让人生厌，不仅如此，他还坚持收留一切伤患，包括被俘获的反抗军，虽然他的确用药物将俘虏限制在医院里，但依然是巨大的隐患，可恨皇帝信任他，这方面过于纵容。

手术很快到了尾声，蔺晨瞥一眼手术室外，在口罩后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。

你们当然不会有机械心脏，也不会有制作专家。因为炸毁库房的人是我，藏起专家的人，也是我。

你们只能依靠我，这是基本要求。

四

【公历2195年】

“防护罩出现了多处损伤，已不能维持24小时自主启动。”

“救援资源不足，临时救助点也已经满员。”

“仍未收到对方回复。”

汇报完毕，萧景琰只点了点头，沉默充斥着巨大的会议室，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一个个紧张的面孔。

“陛下，我建议集中力量，维护好中枢区域，”幕僚沈追打破沉默，他是贵族出身，一向考虑周全，“我冒死说一句，现在的局面几乎不可控，我们不了解对手，但可以确定他们主要是冲着政府来的，如果您的安全无法保障，那我们的抗争也都没有意义了。”

“我反对，”接话的是蔡荃，素来以严苛和刚正闻名，“目前来看的确是金陵损失最为惨重，可是针对其他地区的破坏是小规模但持久的，累积起来，并不比金陵轻松！”

“我们被分散了太多精力到周边，难道你还看不明白？”沈追急切下忍不住拍了把桌子，“一方面是不断派人到各地维稳，另一方面，难民不断涌入金陵，我们缺乏足够的力量去应对！”

“那你难道要弃平民于不顾？”

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，萧景琰扣起食指，用戒指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
场面立时一静，萧景琰抬起眼睛。

“不需要保护我，”他平静道，“萧景桓是冲我来的，只要我还活着，攻击就不会停止。所以，要尽可能保护各地，除了我这里。”

什么？！

大臣们都惊跳起来。

萧景桓？！

萧景桓，萧景琰的五哥，更是萧选曾经最疼爱的一个儿子。他文武双全，心思深沉，颇有才干，一向是萧选倚重的对象。可是就在三年前，他离奇地触怒了萧选，从此在人们视野中销声匿迹。

是他回来了？

那么，是谁跟他一起？

几个跟随萧选多年的大臣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，禁不住激灵灵一抖，而萧景琰旋即证实了他们的猜测：“是滑族的人，当年机器人暴乱后，滑族首领秦玲珑作为首要责任人被立即处死，其族人被流放至H星，如今，是他们跟随萧景桓回来了。”

“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。当年的机器人叛乱不是程序失控，而是秦玲珑有意为之，她草菅人命，死的并不算冤枉。她认为我父皇背叛了她，——萧景桓就是秦玲珑和我父皇的儿子，却没有被立为太子。”

在臣属们的惊呼声中，萧景琰转头看向身后的屏幕，下了决心。

“把这个消息立刻向全国发布。”

深夜里，萧景琰假寐片刻，在黑暗中睁开眼睛。

幽蓝色的屏幕亮了起来。萧景琰长长地叹了口气，撑着扶手站起身。

防护罩在缓慢修复，但他们的能源已经不足。百姓们并不知道的是，萧景桓之所以能反攻地球，是因为他已经拿下了梁朝的多个外太空卫星堡垒，掠夺资源，切断与地球的联系，并利用滑族的机器人操控舰船。

没有感情、不知疼痛的机器人无疑是杀戮的最好工具，萧景琰不能想象大规模屠杀的场景，事到如今他还能做什么呢？主动投降吗？他不甘心向侵略者屈服，他知道人民也不愿意，当年的机器人屠杀事件历历在目，民众的抗争热情持续高涨。但再这样下去，自己会不会把人民推入到万劫不复之中去呢？

再一次见到萧景琰，蔺晨一眼就看出了他浓重的疲惫。萧景琰长得很漂亮，但肃然的神情和上位者的威严，使他的美貌一时间并不突出，他循声抬起头，浑圆的眼睛攒出一丝笑意。

“蔺院长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他坐得笔直，于是蔺晨也下意识地站得更直了：“皇帝陛下，我来向您汇报救护情况。”

他尽可能精炼地做了汇报，萧景琰全程认真倾听，末了点了一下身后巨大的屏幕，标出了几个地点。

“在这些地方，尽可能建立新的救助点。”

蔺晨眼睛一亮，那是独属于皇家的研究所区域，防卫牢固，场所宽敞，一直不对外公开，没想到萧景琰能这么干脆，蔺晨对他的好感顿时又多了几分。

萧景琰太忙了，对国民的激励讲话每天都要直播，更有无数军政大事需要他决断，蔺晨知趣地准备退下，却不料被萧景琰喊住。

“蔺院长……”

“您叫我蔺晨吧，”蔺晨回头轻轻一笑，“我还只是副院长呢。”

“我知道您父亲是院长，但这么称呼也没错，”萧景琰也笑了，从善如流，“蔺晨，如果，如果在救援时你面临极其危险的境地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蔺晨不假思索：“无论何时何地，救助最后一个人到最后一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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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解释一下吧：现在的皇帝是萧景桓，当年萧选退位后景琰临危受命登基，最终被萧五和滑族的机器人军队推翻。

蔺晨先是和景琰合作，对他日渐欣赏，目前是在萧五麾下做事，从副院长升成了院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