胭脂雪冷

【蔺靖】行星 19（end）

大结局。忘了说，这一篇送给阿咪 @mimi剑雨秋霜 

 

 

“靖”！

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，然后，惊天的呼声连迭而起，浪潮般席卷大地！

“陛下！是陛下！”人们喜极而泣，甚至望空而拜，“陛下真的没有抛弃我们！是陛下回来了！”

萧景琰？怎么会是萧景琰！列战英说的，难道是真的？

不可能！他怎么可能还活着！

萧景桓永远无法忘记，最后一役里萧景琰独自驾驶着“靖”，重创己方舰队，直到打空了弹药陷入重重包围，可他始终不肯屈服，甚至操纵着巡洋舰，径直向自己撞来！

惊骇之下，萧景桓甚至忘了下令进攻，到底还是秦璇玑迅速回过神来，立刻向周围所有机器人输入了全力进攻的指令。

无数道蓝光划破天空，“靖”真真切切地爆炸了！

——所以怎么可能是他！

“是假的！不要停下，继续进攻！”萧景桓抓起通讯器大吼。

“陛、陛下！”幕僚中有人颤声喊叫，已经带了哭腔。

“做什么！朕还没死呢！”萧景桓怒斥，回身见几个人软倒在地，手指颤颤指向头顶天空，他抬起头，瞳孔瞬间放大！

在他们头顶，银白色的巡洋舰缓缓驶过，舱门处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。距离太远，地面监测设备又被摧毁，所以众人看不清他的脸，可是那红金相间的制服，还有那挺拔昂扬的身姿，除了萧景琰，还有谁会有这等风华？

萧景琰军人出身，执政后又一直指挥战斗，铁血威严，他性子坚韧强悍，积威深重，幕僚中几个叛臣顿时手足酥软，不敢动弹。

“蠢货，废物！”萧景桓咆哮着狠狠踹了几脚，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。

“姨母！”他扑到屏幕前，抓过通讯器大喊，“先外后内！”

秦璇玑的情况并不比萧景桓乐观太多，当年萧景琰以少敌多，重创滑族，要不是夏江临阵倒戈，最后一战的胜败还真不好说，而今战神归来，滑族人大多面无人色，都想起了当年那朝不保夕的恐怖回忆。

原本应该响应她的呼唤、通过虫洞赶回地球的夏江一直没有回应，秦璇玑顿时有了最坏的猜测，心脏一阵剧跳，她伏下身子，颤抖不止。可是慢慢地，女人极致苍白的脸上泛起亢奋的病态潮红。烟尘血色之中，她癫狂般哈哈一笑，狠狠一咬牙：“般弱，启动‘护卫者’，全力开火！”

“护卫者”是她攻占地球后研发的最新战斗机器人，用于弥补被萧景琰摧毁的战力。护卫者依然使用α能源，但破坏力太大，因此秦璇玑并不敢贸然使用。可是眼下敌方制空权在手，再不还击，只怕“两败俱伤”反倒是奢望中的好下场。

既然如此，那就一起毁了吧！

“倒计时5、4、3——”

“护卫者”抬起机械手臂，末端直径两米的炮筒内，亮蓝色光芒迅速积聚！

“不！她疯了，她疯了！”萧景桓嘶声大叫，目眦欲裂，“不！”

“——2、1！”

 
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怎、怎么？萧景桓慢慢放下护住头脸的手臂，望向寂静的战场。

“怎么回事！”秦璇玑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秦般弱，扑在操作台上疯狂地按着发射键。“护卫者”们仍然保持着举手向天的姿态，一动不动，那场面，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。

“为什么！”她尖声喊叫，用力拍打着操作台。

“轰！”

爆炸就在此时响起，秦璇玑猝不及防，被冲击波震飞数米之远，她倒在地上一阵咳嗽，正天旋地转，秦般弱带着自己的护卫机器人扑了上来，架起她就跑！

仿佛五年前场景重现：天空中弹如雨下，地面上一片死寂，只是进攻方和被进攻方换了个方向罢了。

两个女人互相搀扶着趴伏在机器人背上，在轰炸中没命奔逃，脆弱的心脏大概知道已经是生死关头，居然没有作怪，烟雾中不辨方向，秦般弱紧盯着手腕上的方向仪，带着秦璇玑向皇宫方向逃窜。

“萧景琰……他一定会生擒景桓，咳咳……”秦璇玑断断续续道，“所、所以，皇宫那里，不会集中轰炸，但时间……很短！”

秦般弱心领神会，她们早在皇宫地下停机坪准备了最轻便快捷的斥候舰，只要能在敌方包围皇宫之前起飞，她们就还有一线生机！

“啊！”

变故突起，机器人被流弹打中，两人顿时前倾，一前一后跌了下去！她们狼狈地滚下一段长坡，秦般弱迅速跳起，环顾四周后却手足冰冷。

“怎么？”秦璇玑挣扎着爬起身，看清四周后也愣住了。

这里，居然是机械心脏库爆炸后留下的深坑！

……难道？

“咔哒！”周遭响起一连串子弹上膛声，不知有多少人正围拢上来，更不知道敌人借助烟尘掩护，已经在坑边等了多久，唯一明确的是她们确实陷入了敌方的圈套，那轰炸就是为了将她们驱赶至此！

来不及沮丧，两人迅速背靠背，握紧了手中的武器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折磨得人五内俱焚，轰炸声终于渐渐低下去，烟尘之中，有人急行而来。

“扑通”一声，一个人被丢下深坑，他伤得太重，几乎看不出相貌，正是萧景桓。

事已至此，秦璇玑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，昂然抬头。

坑边，一个高挑人影越来越近，越来越近。

烟尘散去，显露出来者俊美的轮廓，秦璇玑浑身一震，秦般弱更是尖叫出声！

“——是你？！”

 

 

【公历2197年】

皇室解剖室是彻底封闭的，但蔺晨在过程中无数次抬头，都在头顶的灯光中看到了灿灿星空。

面前的战士遗体，很可能来自于军垦行星，他为什么在此时回来？蔺晨不得而知，但他确定面前这个青年在发现地球异常后没有逃离，而是选择了作战到底。

蔺晨满怀敬意地解剖，无视身后灰鹞灼灼视线。他认真地分析着战士身上的各项信息，逐一细心记录。

伽马射线照射残留、正电子、μ介子和π介子、γ射线、超高能中微子*……

数据越来越多，蔺晨的手却始终稳定，只是额头慢慢沁出汗珠。数据只有一份，只能提供给萧景桓，他只有凭借自己的脑力，强行记住这些讯息！

军垦行星，你在哪里？

 

通过对数据的分析，蔺晨又是高兴又是沮丧，因为他推断了方位，可是……太多了。

想来也是，宇宙浩瀚无垠，人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，在黑暗的太空中，再大的舰船也不过是一粒尘埃。目前所能查到的太空元素可能存在于很多星系，时间紧迫，到底去哪才能尽快找到军垦行星？

与此同时，萧景琰的旧部集结起来，组成了反抗军与政府军对抗。蔺晨当机立断，利用自己医院院长的身份公然收治低阶反抗军俘虏，同时也替萧景桓树立了优待俘虏的怀柔形象，成功获取了萧景桓的初步信任。

后来，他又顶着枪林弹雨数次亲赴前线，冒着被反抗军诛杀的风险，与列战英接上了头。

“你完全不知情吗？”蔺晨急切道，“一点点讯息都想不起来？”

列战英更加焦急，青年干裂的嘴角冒出血来：“军垦行星是太上皇一手建立，我们以往前去，都是要经过无数次中转，有时候通过已经炸毁的那颗‘中立点’，有时候根据太上皇要求，随机选择虫洞跳跃，再由军垦行星接应。为了防止陛下篡权，太上皇对我们的行程，是全线监控的……”

蔺晨点点头，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。

……中转？

中转！

多年前，蔺晨初出茅庐，就被父亲推荐派驻到了某颗星星上担任驻地医生，当时他救助了一个重伤的人，明明已经失血到爬不起身，却依然坚持要走，他说他要赶赴下一个地点执行军务！

那个人，莫名地熟悉，那个人难道就是——

“景琰去过J星，是不是！”蔺晨失声道。

列战英一愣：“J星？我不知道……很多时候陛下的行踪都是保密的……”

“好我换个说法……”蔺晨舔舔嘴唇，艰难地、难以置信地开口，“十二年前，景琰受过重伤，是不是！”

列战英瞪大眼睛：“您——您怎么会知道！陛下当时重伤，却还是按期赶到了军垦行星，当时我驻守在那里……”

蔺晨浑身颤抖，说不出话来。

果然！当年那个被血糊住脸的人，果然就是他的萧景琰！他坚持负伤离开很可能就是为了尽快赶往军垦行星，既然赶到J星时他还是重伤员，那么很可能虫洞就在J星附近！

列战英也惊呆了，半天才找回舌头：“我……我马上安排！一定要尽快升空！”

“不，现在不行！”蔺晨赶忙制止他，“萧景桓一定会阻拦你，而且万一你们被俘虏或被追踪，一切就完了！”他坐在地上抱住头，总觉得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利用。

是什么呢？

良久，蔺晨突然笑起来。在战火中，他的脸颊肮脏不堪，可牙齿洁白，笑容灿若星辰。

列战英呆呆地望着蔺晨，男子的眼神中似乎燃起了火光。

 

地球的能源黑道依然把控在蔺晨手中，可开采的人员却悄然更换。

反抗军以冰封区为原点，利用大量能源迅速建立了基地，与此同时，能源在黑市如常流通，并逐渐渗透到金陵之中，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，新朝的能源供给部门慢慢地、不露痕迹地逐步替换下金陵外围防空机器人所用的α能源，将其换成了地球资源。

列战英组织了一次针对防空机器人的集中打击，防空力量失去了能源集体哑火，反抗军舰队趁机一鼓作气，冲出了地球，还不忘丢下炸弹，将有问题的机器人就地毁尸灭迹！

他们抵达J星后，在虫洞跳跃数次，依然无法找到军垦行星，正当众人几乎绝望，虫洞的那端，竟然传送过来一组舰队！

舰队，来自军垦行星！

原来，萧选当年逃走后，的确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军垦行星，那里的军队效忠于他，虽然见皇帝只身前来有些异样，但不敢质疑。只是时间久了，军队统领蒙挚越来越不安，加上军队与萧景琰相处日久，早就拥立他，对于似乎藏匿诸多秘密的萧选逐渐产生不满，蒙挚几次试探，萧选都不肯正面回答，最终蒙挚决定，私下派遣斥候回地球查探，也就是最后一役中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战士！

一直得不到斥候的回馈，蒙挚已然知道不妙，军中更是怨声鼎沸，最终萧选不得不吐露实情，并且，就连他也不清楚地球到底如何了。蒙挚又惊又怒，干脆软禁萧选，对军垦行星事务安排妥当后，派亲信穿越虫洞去地球刺探，不料刚刚跳跃至J星，正遇上列战英派出的队伍。

双方里应外合，趁新朝忙于地面稳定之际攻陷H星，把控了滑族的资源供给，并慢慢用地球资源替换掉α能源，偷天换日、供给滑族，终于在今天，使得全体“护卫者”彻底哑火。

至于夏江，他要被流放到的区域也早被反抗军掌握，蔺晨借助战争掩护，亲自取了他的性命，为萧景琰的复仇开了第一枪。他筹谋多年，终于一步一步掌握了地外领空权，又离间萧景桓和秦璇玑，蛰伏已久，终于爆发，他要将萧景琰所经历的全部绝望悉数奉还！

 

 

“蔺晨！朕待你不薄！”萧景桓嘶吼道，“你竟敢？难道他们值得你这样卖命？”

秦璇玑冷笑一声，面色讥诮：“我的陛下，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？你看他穿着谁的衣服，又装出谁的神态！”

女人心细，早就发现蔺晨长发不再，远远看去竟像极了萧景琰！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底浮起，越想越是合理！她双肩抖动，突然大笑起来，无尽凄凉，无尽嘲讽！

她们竟然败在这件事上，败在这个人手上！

蔺晨笑了：“正如所料。”他转头，嫌恶地望着萧景桓，“我永远都记得，是你，杀了我的景琰。”

他举起枪，对着秦璇玑略一点头：“这是景琰留给我的，我用这把枪杀了夏江，今天，也会杀死你们。你们记住，这是萧景琰的枪，是梁朝唯一的皇帝萧景琰的枪！”

枪声响起的一瞬间，蔺晨心头一阵抽搐，像喉咙被扼住，踉跄倒地！

反抗军赶忙开火，秦般弱最后的笑声凄厉得意：“蔺晨！就算我们死，也会拉你陪葬！”

蔺晨以枪拄地，坚持不肯倒下，眼前阵阵发黑，他听到自己陡然激烈、又迅速减弱的心跳。

心脏衰竭……

鬓角滚下冷汗，蔺晨抚了抚刚刚被自己一刀截断的发梢，嘴唇咬出了血。他挥开众人的搀扶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在他面前，秦璇玑依然昂着头，她身上沾满了秦般弱的血，而人已经彻底冷静下来，她迎着阳光，坦然地挺了挺胸膛。

“想要看起来视死如归吗？”蔺晨啐出一口血，冷漠地望一眼秦般弱被鲜血浸泡的尸体，“秦璇玑，萧景桓，为一己私利大肆杀戮、颠覆国家，使得人民蒙难，你们，根本配不上这个词。”

“难道你就没有私心？”死到临头，萧景桓不顾一切地吼道，“你，还有你们！你们真的是为了人民吗？到底是为了萧景琰，还是为了你们自己？萧景琰已经死了，你们——”

“闭嘴。”

蔺晨端起枪，冷静地瞄准。

“萧景琰所做的一切，都是为了人民。他从未考虑过自己。当然，也没有考虑过被留下的我。”

他淡淡一笑，意态优雅而满足。

“可是，我愿意继承他的遗志，但这不需要你来理解，你也不配理解。”

“砰！”

 

 

“孩子，您真的要这样做吗？”

蔺晨的回答是用力拥抱了一下父亲，然后跳上舰船，无声地关闭了舱门。

蔺东来和反抗军的人们默默地抬手，挥别蔺晨。

地球解放了，而作为首席功臣，蔺晨放弃了一切，只要了一艘船。

“我要去找我的景琰。”他的脸色依旧苍白，心脏衰竭无法挽回，他的健康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下去，“他存在于每一颗星辰、每一粒尘埃上。我要去找他。”我要和他在一起，生生死死。

没有人忍心阻止他。

 

天空从蔚蓝色逐渐过渡到纯黑，浩瀚的夜空里，万千星辰闪耀如同散落的钻石。蔺晨睁大眼睛，高速前进的状态下，整片星空都扑到了他面前，灿烂辉煌令人目不暇接。他第一次站在了萧景琰的视角，第一次彻底明白了，萧景琰冲上星空时，为什么会那般愉悦骄傲。

“……我们每个人，都是一直行走的星辰，步履不停，一直向前。”*有个人曾经这样对他说。

蔺晨笑了。

他的景琰，永远是一颗最明亮的行星，永远不会停下脚步。

“……而我是你永远的归处。”

 

——end——

 

爆炸和狂风撕碎了舰体，死亡的脚步在耳畔切切。

可是萧景琰发现，自己竟然毫不畏惧。对于牺牲，他的心头竟然涌出了奇异的期待。

狂风拍打着脸颊，血液飞快地脱离身体，在地心引力下雨水般下落。

在失去五感的一瞬间，萧景琰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蔺晨的亲吻。在朝阳里，在月光下，在痛楚中，在欢愉里，他们紧紧拥抱，不断亲吻，把自己融入到对方体内。

最后一滴热血飞散，意识也在炽热的光芒中蒸腾消散。萧景琰甚至感到了由衷的喜悦，他似乎等来的是一个早已约好的结局，他甚至笑了出来，坦然面对近在咫尺的永夜。

他永别了爱人，归于星辰。但他也……

归于万物，万物是他。

“蔺晨……”

我回来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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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百度出来的，没找到具体出处。

*景琰在第十章说过这句话。

 

啊……《行星》终于写完了，感慨万千，心情复杂。

感谢每一个读完这个故事的你，感谢大家的不杀之恩！